2019年12月9日，電影《被光抓走的人》首映禮上，王珞丹被“瘋狂粉絲”求婚

1905電影網專稿 明星與粉絲最好的關系，莫過于一種互利互助的良性循環(huán)，讓彼此一起成長。但偏偏，有些人就要打破這種循環(huán)——他們似乎已經不滿足于單純的追星，還想要上天“摘”星。

近期，《皓衣行》劇組在片場遭遇部分“瘋狂粉絲”偷拍引發(fā)熱議。緊接著，王一博、李現(xiàn)等明星和王俊凱工作室便相繼在社交平臺上發(fā)聲，譴責個別“瘋狂粉絲”存在“跟蹤拍攝”、“半夜敲門”、“偷拍裙底”等行為，干擾個人生活和隱私。

王一博微博截圖

李現(xiàn)微博截圖

王俊凱工作室微博截圖

一時間，頭戴“流量光環(huán)”的明星竟成了“瘋狂粉絲”追星現(xiàn)象下的“受害者”，苦不堪言。那么，究竟粉絲瘋狂的追星行為是否合法？對此，《中國電影報道》記者咨詢了相關專家和法律人士。

“瘋狂粉絲”的背后

對于這種“瘋狂”的粉絲行為，中國電影評論學會理事胡建禮認為，粉絲在公眾場合偷拍明星肯定是難以避免的，全世界各國、各地，在偶像和粉絲之間都存在著一個現(xiàn)象：在公共場合見到明星都忍不住要拍一下，想和明星合個影。再加上現(xiàn)在抖音、快手這些平臺又很多，他們拍完之后曬一小段視頻，這種情況太普遍了。有好多專門的攝影師，甚至粉絲在機場，就等著拍明星。

2020年5月31日，THE NINE女團首次現(xiàn)身北京機場，粉絲接機現(xiàn)場

盡管看起來只是粉絲自發(fā)的行為，但北京格韜律師事務所執(zhí)行主任楊紅偉給大家提了個醒：法律實踐對于明星的隱私權會進行一定的限制和克減，畢竟公眾具有一定的知情權、監(jiān)督權、批評權，明星對此需要保持一定的容納度。說到底，明星與粉絲間屬于一種互惠互利的關系，明星選擇使用法律手段，還是選擇繼續(xù)隱忍，是一個艱難的選擇。

對于一些“私生飯”侵犯明星隱私權、人格權、住宅權及其他權益的極端的瘋狂的偷拍、偷窺、跟蹤行為，應當進行法律的制裁。比如《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》第四十二條第六項，就規(guī)定了對于偷窺、偷拍、竊聽、散布他人隱私可以處以罰款及拘留的治安行政處罰，如果造成了更為嚴重的后果，可以根據(jù)相關法律規(guī)定，采取民事及刑事追責的更為嚴肅的法律措施。

誠然，合理范圍內的追星無可厚非，但過度地干擾明星生活、侵犯隱私則不可取。既然“偷拍、偷窺、跟蹤”明星已經觸碰法律紅線，為何這些群體還是鋌而走險呢？

《中國電影報道》記者在調查時發(fā)現(xiàn)了令人震驚的真相——明星個人生活圖片或視頻已經成為一種“商品”。有賣家在網上明碼標價，圍繞這一“商品”的“灰色產業(yè)鏈”也已悄然形成。

在新浪微博搜索“賣圖dp”，會發(fā)現(xiàn)不少網友發(fā)布人氣明星生活和工作的圖片售賣信息，于是記者添加了一位賣家的微信后，便被對方邀請進入一個“代拍”群中，群中不少賣家正在發(fā)布人氣明星的照片販賣信息。

群中有人出售易烊千璽30張照片，售價260元人民幣

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是，群里還在公然販賣近期明星出入北京、上海、廣州等機場的行程信息。隨后，記者添加了一位出售明星航班信息的賣家，收到一張顯示“5月31日廣州至北京機場”明星出入的截圖，并被告知詳細的航班信息按照5元每天的價格打包出售。

就這樣，提供明星出入機場信息的“上游”賣家，代為粉絲拍照牟利的“中游”拍攝者，購買明星信息及照片視頻的“下游”客戶便集聚在群里各取所需，形成一個“灰色產業(yè)鏈”。

對此，北京浩天信和律師事務所律師李妍表示，明星的航班信息涉及個人隱私，售賣行為已涉嫌違法。剛剛公布的《民法典》第一千零三十四條里面，把自然人的行蹤信息納入到了個人信息的保護范圍之內。那么如果藝人團隊的工作人員，或者是飛機票的預訂平臺、酒店的工作人員、黃牛，在非法獲取這些信息之后，把這些信息泄露出去了，就侵犯了這個藝人的個人信息，要承擔相應的民事侵權責任；

如果說情節(jié)比較嚴重，比如他泄露的這個信息量比較大，或者是產生了嚴重的后果，可能還會涉及到要承擔相應的刑事責任?！缎谭ā吩诘趦砂傥迨龡l里面同樣規(guī)定了：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，最高可能會判到七年的有期徒刑，而且還有加重情節(jié)。

沒有需求就沒有市場，“上游”賣家的鋌而走險反向能夠看出“下游”客戶的“需求旺盛”；“下游”部分粉絲也會變成“商家”，在“付費”購買明星圖片后再次上傳自媒體號吸引更多粉絲，以求“流量變現(xiàn)”。在互聯(lián)網講求“流量經濟”的趨勢下，當紅明星無疑成為了吸引網友眼球的一張“招牌”。

對此，中國電影評論學會理事胡建禮認為，粉絲應該理性追星，不要太盲目和狂熱。這些看似“瘋狂”的行為肯定是為了滿足自己追星的需求，或者說拍完之后自己發(fā)在網上炫耀，增加關注帶來流量。他建議，粉絲還是應該以自己的工作和學業(yè)為主。

“路透照”也瘋狂

事情說到這里，還沒有結束。《中國電影報道》記者隨后發(fā)現(xiàn)，不少知名網絡媒體也常常將明星個人生活照或劇組“路透照”作為新聞，推送給網友。

騰訊視頻自媒體號發(fā)布的陳翔被偷拍視頻截圖

中國電影評論學會理事胡建禮對此解釋道，如果不是大型網站曝光的話，自媒體很少有渠道（發(fā)布）。現(xiàn)在往往是新浪、騰訊經常在首頁發(fā)布這樣的“路透照”，因為網友上傳在微博上之后，這些大的網站他會覺得是個有看點，就會選取在網上作為新聞來發(fā)。

對于影視行業(yè)來說，“路透照”經常出現(xiàn)在網上，這就難免讓我們對“信息源頭”——劇組的保密工作產生疑問：為何相關“代拍者”能夠第一時間就掌握到劇組及明星的拍攝信息？劇組對于“路透照”的外流又抱有什么心態(tài)？

為此，我們咨詢了劇組的一線制片人員。制片謝澤解釋道，“進組的所有工作人員簽合約的時候，都會附一份保密協(xié)議，每個人進組必須要簽這份保密協(xié)議。就是只要跟這部戲有關系的都不能對外透露。除非是在制片方授權的情況下，宣傳部門可以做一些宣傳。

從劇組建組起，大計劃基本就已經出來了，而通告單是從大計劃出來的，很容易就流出去了。因為整個劇組幾百人，工作人員也多，然后通告單上面的拍攝時間、拍攝地點，然后拍攝哪場戲，有哪些明星都一目了然。工作人員拍張照片發(fā)出去，粉絲們就應該知道了。”

看來，雖然采取了一定的保密措施，但由于劇組本身是一個臨時組建的“工作團隊”，人員雜、流動大，素質參差不齊的特點十分明顯。為了節(jié)省成本、提高拍攝效率，劇組都會提前制定拍攝計劃，但這也為信息的外流提供了時間和機會。

隨著第一道“保密防線”被擊破，在實際拍攝現(xiàn)場，劇組的保密工作同樣面臨不小的管理困難。制片謝澤繼續(xù)解釋道，“現(xiàn)場主要是制片部門的場工、場務要清場——這也是他們的工作之一。他們會拉警戒線，讓粉絲、觀眾和看熱鬧的人保持一定的距離，但是也僅限十米、二十米以外，擴大了之后其實也沒法管理。人家大老遠的拿出手機拍照，你根本控制不了。”

抖音視頻里《皓衣行》路透照

對此，北京浩天信和律師事務所律師李妍稱，“如果他拍攝到的照片或視頻內容中，含有劇組未經公開的人物形象設計、場景設計或者是劇情的話，還有可能會侵犯到劇組的商業(yè)秘密。”

這個道理從法律角度講的確很明晰，但背后卻隱藏著復雜的商業(yè)套路——雖然“路透照”侵犯了劇組的商業(yè)秘密，但是對于劇組而言，這類現(xiàn)象卻是一把“雙刃劍”。

“雙刃劍”，顧名思義有利有弊，其中利的方面就是給這個項目劇組做了宣傳，之后上映的時候知名度會高一些。弊的話則是這邊還沒播，網絡上就會有這個劇的信息和演員的造型，就會透露出去。

但目前這種現(xiàn)象無法得到控制，對劇集也沒有太大的影響——絕大多數(shù)的戲是跳著拍的，劇情只有到最后剪輯的時候才會透露，所以拍出去的照片、視頻實際上影響不到整部劇的劇情，而制片方要是通過法律途徑來控制，則會得不償失。

看來，明星在平衡“個人生活隱私”和“粉絲利益”之間關系的難度不小，熱門影視劇組對于流出“劇透照”這個問題也是左右為難。但歸根結底，都是圍繞著“流量明星”在做文章。

近年來，隨著“流量明星”主演的“流量作品”一次次口碑遇冷甚至成為“票房毒藥”，宣告了“流量”為王的時代正走向終結。隨著粉絲、人氣與口碑、實力的比重走向失衡，“流量明星”紛紛開始轉型，試圖通過一部部作品磨練自己的演技，而這些作品帶來的“瘋狂粉絲”的種種行為卻一方面占據(jù)各大媒體資源，一方面又嚴重干擾社會秩序。這無疑加重了這種失衡，從而引發(fā)社會對“流量明星”更大的負面反應，進而反傷到粉絲自己。

正如人民日報評論所言，“任何利益都不應凌駕于公眾利益之上，以規(guī)則校正流量方向，以秩序領航粉絲經濟，流量經濟回歸理性才能走得更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