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生活中才能真正看見小紅書博主。
文 | 弋曈
編 | 石燦
家是工作室，也是會議室，工作與生活早就分不開了。這是阿珍做了小紅書全職博主之后的變化。
阿珍把家安置在北京朝陽區(qū)?？蛷d30平米，約等于北京五號線地鐵3個車廂那么大。家里的飯桌面積中規(guī)中矩，刺猬公社（ID：ciweigongshe）前去拜訪時，五個穿著拖鞋的女生，正圍在一處開會，桌子上放著五臺筆記本電腦。阿珍當天沒有化妝，隨意扎了個馬尾，光著腳踩在地毯上。
客廳里擺著一個巨大的打光燈，燈光正對照著一款雕花木頭的菱格沙發(fā)，沙發(fā)在阿珍小紅書視頻里的上鏡率極高，幾乎每篇視頻里都有它的身影。
阿珍此刻換了位置，正坐在沙發(fā)上，下巴微微上揚，腰板挺得直直的，像極了一位女藝人坐進直播間，等待自己的擁躉悉數(shù)上線，通過小紅書賬號“活力少女阿珍”與自己互動。
去把溫水攪沸
阿珍曾在某頭部電商公司工作，工作崗位要求她生產(chǎn)內(nèi)容，于是，她專門訪談自媒體賬號的幕后團隊，每天見無數(shù)個KOL。
很快她就通過自身優(yōu)勢了解到自媒體的創(chuàng)作流程是什么、收入大概多少、辦公狀態(tài)什么樣，“當時一下就覺得，那就是我想要的生活?！?/p>
后來，她去某視頻平臺做了短劇短綜的編導(dǎo)。兩年間，因為領(lǐng)導(dǎo)的賞識，阿珍擁有“極度輕松”的工作環(huán)境。每天工作時間可能不到一個小時，還享受了“端茶遞水、為你撐傘”的待遇。通常，這種境遇只有甲方才會擁有。
但已經(jīng)兩年多沒有漲過工資，沉溺了一段時間后，她決定跳出來，不想再過溫水煮青蛙的生活。
當時，正好某游戲公司將要開辟短視頻板塊。阿珍對社交情感方面的內(nèi)容頗有天賦，她看到機會后，隨即離開視頻平臺來到游戲公司。
初到游戲公司，她準備擼起袖子大干一場。阿珍與領(lǐng)導(dǎo)在即將開展的工作上達成共識，互相聊得很開心，兩個人都雄心壯志。但隨著時間的流逝，她逐漸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。
“我們公司的人不是很看重內(nèi)容，而是更看重產(chǎn)品、技術(shù)，我就覺得我的作用好像也不是很大。”她表示。
頓了頓，她接著說道：“在這里，我沒有看到比我更厲害的人給我一些成長和刺激。他們其實也沒想明白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就讓我亂嘗試，我覺得這就是在耽誤我時間，而我也沒給公司做什么貢獻，那我們就和平再見。”
2021年年初，阿珍辭職了，開始全職做社交情感領(lǐng)域的小紅書博主。裸辭的當天，她跟上司撂下一句狠話：“在做內(nèi)容方面，你們配不上我！”
豪言已經(jīng)放出，總得做出點成績。阿珍找到咪蒙的前主編呂白請教如何做短視頻，花了1000塊錢只收獲了一句話——“爆款就是重復(fù)的”。
阿珍又花了一星期時間琢磨這句話，她研究對標賬號的名字、簡介以及爆款視頻，再結(jié)合自己的差異點進行改良。
她坦言：“我曾經(jīng)清高地想做創(chuàng)意，不愿做別人已有的東西。現(xiàn)在發(fā)現(xiàn)，在命題作文下施展自己的才華，這二者并不沖突。因為我的才華不足以支撐我現(xiàn)在發(fā)一條就爆了。”
小紅書賬號達到一千粉絲的時候，阿珍由單打獨斗變?yōu)榱藞F隊作戰(zhàn)，閨蜜與表妹相繼“入股”，自此“珍家小作坊”正式形成。
在3、4萬粉絲的時候，阿珍遇到了漲粉的第一個坎。她認為原因有兩個，第一個是當時所簽的MCN公司給的建議太荒唐。
他們建議阿珍分享一些美妝、簡歷制作以及面試的經(jīng)驗。阿珍后聽從建議，改變發(fā)布情感內(nèi)容的時間與頻率，一天一篇，變?yōu)橐恢芤黄?，但轉(zhuǎn)型過快，粉絲接受不了，阿珍也接受不了，“果斷與他們（MCN）解約?！?/p>
另一個原因，可能每位處在上升期的博主都經(jīng)歷過。阿珍提到：“一開始我的人設(shè)并沒有做得很豐滿，大家只記住了戲精與活力的一面，但這不是性格上的東西?！?/p>
當?shù)谝粋€爆款《我是如何攻略校草的》誕生之后，阿珍的“綠茶”人設(shè)從此就立住了。
“綠茶”這個詞可以說自帶流量，不同人對它的理解不一樣，勢必會帶來一些爭議。在這篇爆款下邊，不少人說“你這就是插足。”
聽到這些質(zhì)疑，阿珍立即出了一篇回應(yīng)，“我就是要鼓勵大家勇敢地去追求自己喜歡的人”“追求不等于舔狗?！?/p>
她對刺猬公社說：“這篇回應(yīng)的數(shù)據(jù)也很不錯，這樣兩篇，就讓我的人設(shè)有了記憶點。后來我還發(fā)了關(guān)于綠茶式回懟人，反饋都很好?！?/p>
變化在阿珍身上時刻發(fā)生。三個月，小紅書賬號漲到10萬粉，報價每周都在更新，最近三天又漲了一萬。大半年過去，阿珍已經(jīng)是一位有30萬粉絲的腰部博主了。
當被問及為何會選擇全職做博主時，阿珍坦言道：“在一線城市，即便月入三四萬也是在出售自己的時間，996不適合我，我喜歡做有意思的內(nèi)容，過不被約束的生活。想了想，貌似自媒體最適合我，或許能改變一下我的命運。最主要的是為自己打工?！?/p>
《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》劇照丨圖源網(wǎng)絡(luò)
拒絕做溫水里的青蛙，也不止阿珍一人。
語哥曾就讀于美國密歇根大學機械工程專業(yè)，回國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體制內(nèi)做翻譯。
語哥的人生好像充滿了巧合。她談及考公的經(jīng)歷，面露微笑：“其實我當時本沒想到要考，只是陪朋友一起準備，結(jié)果陰差陽錯進了面試，又因為面試發(fā)揮得比較好而得到了這份機會?！?/p>
做小紅書博主，是她的另一個巧合。
2017年10月，語哥在小紅書賬號“大語哥”發(fā)了第一篇筆記，講土耳其旅游攻略。她表示：“當時還在做翻譯，難得有個長假就出國玩了一趟。那會兒沒想過做博主，隨便發(fā)一發(fā)，然后收到很多關(guān)注和收藏，突然有點成就感，后來陸陸續(xù)續(xù)分享了一下平時的生活?！?/p>
2017年底的時候，語哥發(fā)了一篇關(guān)于學英語的筆記，這篇筆記被小紅書后臺選為推送，一天漲了七千個粉絲，連續(xù)漲了兩個星期。她直言：“這時候，我才覺得好像很多人對學英語挺感興趣的，我就把雅思經(jīng)驗多出了幾篇?！?/p>
2018年，小紅書做了不同以往的增長策略，也首次迎來千萬級別的突破性增長。語哥感受到了小紅書的變化。
她提到：“2018年的時候小紅書開始被更多人知道，突然一下子好多粉絲涌入，但當時英語博主和教育博主很少，我找到這個賽道就比較好做起來。”
開始做博主后，她發(fā)現(xiàn)生活可以有很多種選擇。
電影《風雨哈佛路》劇照丨圖源網(wǎng)絡(luò)
2019年，語哥決定辭職。“離開體制內(nèi)沒有什么契機，就是水到渠成，是時候該換另一種生活了?！?/p>
后來，領(lǐng)導(dǎo)對她說：“剛開始我就覺得留不住你?！?/p>
語哥自己也承認：“哪怕我有時候挺佛的，性格上還是有一些不安分的因子在?！?/p>
人生海海，沒有固定的去向，體內(nèi)躁動的DNA讓她們不甘于安穩(wěn)。
逃離生活的宿命
2021年11月17日22點33分，陳浪浪在朋友圈寫到：“對于普通人來說能走到今天，真的很快樂了！”
前一分鐘，她剛剛讀完一篇文章《我終于有房也有車啦丨40件想偷偷炫耀的事》，特意把文中這句話摘出來，還發(fā)了四個太陽和一個撒花的表情。
陳浪浪北漂8年，回想起北京，所見所感皆是灰色。
干燥的空氣令她鼻炎、哮喘，年薪百萬也不過是幻影，輕輕一戳，滿地的肥皂水都是絕望。
“買房子的話要住到六環(huán)外，燕郊，再不然就是回龍觀、天通苑，四口之家擠在60平小房子里，外地人對于北京的盼頭，就是沒有什么想象空間?！?/p>
2019年是最難熬的一年，那年陳浪浪經(jīng)常發(fā)燒，嚴重的時候一周跑三次急診，但這種折磨不只是身體上的。
她提到：“直到有一天，我突然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，極度抑郁，身體也非常不好。我已經(jīng)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，需要去醫(yī)院開安定，還因為雙向情感障礙去就診?！?/p>
陳浪浪也是這個契機做了小紅書博主，對內(nèi)她需要一個宣泄的窗口，對外她想要去看看其他圈子的人是不是也有同樣的痛苦和想法。
據(jù)刺猬公社了解，陳浪浪的壓抑也來自于整個行業(yè)環(huán)境的焦慮。她先在廣告公司做策劃，后進入短視頻公司做市場，她毫不避諱：“我們這行，大家都做過網(wǎng)紅夢。”
每一天都要去采買大量的博主賬號，陳浪浪發(fā)現(xiàn)，一位博主的一個廣告商單費用，就是自己一年的工資收入。她也不止一次想過，如果能火的話，就可以全職做博主了。
“是不是就不用做這個破工作了？”后來，陳浪浪向刺猬公社回憶說。
但現(xiàn)實是，陳浪浪明白，一批博主走紅，也有一批博主銷聲匿跡，網(wǎng)紅生命周期太短了。她也只敢想想而已。
她會不斷提醒自己，做全職博主做是對現(xiàn)實生活的逃避。她說：“十年前，我在豆瓣上看過一句話，對我影響特別深，它這么說的，你寫不出小說，不是因為你在上班。我如果去全職的話可能很快就會靈感枯竭?！?/p>
陳浪浪既想踏浪而行，又心存畏懼，即使那么想做全職博主，也一直沒有離開過職場。拉扯的心緒讓她痛苦。最終，她找到一個折中的方式——兼職博主。
她將自己逆襲的經(jīng)歷放在小紅書賬號“丑窮女孩陳浪浪”里，激勵了不少人，單篇視頻收到近2萬點贊，1.6萬收藏——三本學歷為起點，服務(wù)過亞洲最大公關(guān)公司、某頭部短視頻公司，還作為vogue封面報道的專欄作家，采訪過無數(shù)頂流明星——這樣的故事，讓人熱血滿滿，充滿希望。
電影《穿普拉達的女王》劇照丨圖源網(wǎng)絡(luò)
陳浪浪目前在某頭部電商公司任職，在浙江杭州，她換了一個比在北京居住時大四倍的房子。
在北京，她付著每個月6000多的房租住在后廠村附近，房間朝北，建筑面積50平，仿佛“本小區(qū)距西二旗站步行約333米”是這間房最大的賣點。
現(xiàn)在，杭州的房子通風很好，陳浪浪的哮喘也不再犯了。走到哪里都有專用通道，無論是體檢，還是辦保險，就連打個車，也會讓人產(chǎn)生“人上人”的錯覺。
人前顯貴背后少不了酸楚，陳浪浪說：“我以前也發(fā)過很多負能量的東西，但后來都被我刪了。因為我發(fā)現(xiàn)‘喪’這種人設(shè)在小紅書沒有太大價值，小紅書更像一個工具書或百科全書?！?/p>
陳浪浪一開始非常反感“凹成功學人設(shè)”，現(xiàn)在卻在教大家如何斬獲大廠offer。
談及這種變化，她表示：“這個事情倒不是說我去向什么東西屈服，而是心態(tài)轉(zhuǎn)變了?！?/p>
“我以前偏向價值觀輸出的那種，但我發(fā)現(xiàn)那只是一種自我表達，你感覺逼格很高，但對別人來說利用價值不高。大部分人的需求比較現(xiàn)實。他們更關(guān)心我能不能過得好一點，能不能解決眼前的問題?！?/p>
活在當下也很重要，畢竟解決了眼前的茍且，才會有詩和遠方的田野。
在小紅書，她給自己貼的標簽是“丑窮女孩”，自我簡介里她毫不避諱地寫上：愛do臉，在臉上花了20萬。并在視頻里也坦誠分享自己醫(yī)美、整容、帶牙套的經(jīng)歷，用親身經(jīng)歷印證外表的美可以后天習得。
當被問及博主濾鏡與真實性關(guān)系時，她回答：“濾鏡的問題不在于厚度而在于多樣性?！?/p>
“我一開始也覺得那些東西虛偽，后來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很狹隘，人家是真的很有錢，真的沒有吃過任何生活的苦。Ta（編者注：Ta指博主）只是在分享Ta的日常，也許就是人各有命，Ta的命里就沒有能讓Ta體驗生命厚度的這種東西。所以你會覺得Ta很淺很假?！?/p>
在置頂?shù)哪瞧P記里，陳浪浪寫道：“Fake it till u make it”。人設(shè)凹著凹著就成真了，這句話仿佛是她前29年的人生寫照。
對她來說，發(fā)小紅書筆記更像是復(fù)盤自己、審視人生的記錄。
認同是母命題
沒有人能保證，做博主就一定能賺錢，即便賺到錢后，也一定能養(yǎng)活自己。
多位受訪者說，是為了獲得認同，是為了找到共鳴。如果能夠利他，那更好。
不止一位博主提到過，在大廠工作，隨便一條文案就要十幾個人審核，有時候甚至“外行來指導(dǎo)內(nèi)行”，時間長了不免對自己的能力產(chǎn)生懷疑。
在小紅書，看到自己的東西火了，會覺得自己可以把內(nèi)容做好，認同感對做內(nèi)容的人來說真的很重要。
每個博主或多或少都有被罵的經(jīng)歷，在一次次傷害之中，她們學會了不再反抗，不再解釋。因為她們不怕被罵，怕的是不被認同。
《老友記》劇照丨圖源網(wǎng)絡(luò)
博主“住在樓上的阿美”（下稱“阿美”）的本職工作是一名健身教練，她最大的愛好是吃吃喝喝，2021年1月成為小紅書的美食博主，開始測評各種甜品。
出于職業(yè)習慣，她會提醒大家克制與減肥，有一次她在視頻里笑著調(diào)侃：“畢竟男生都喜歡腿細的?！钡珱]想到因為這句話，在B站被罵媚男，甚至還有人在豆瓣專門開帖黑她。
但這些都不會讓她難過，比起被罵，她更害怕得不到粉絲的認同。作為美食博主，把好吃的東西推薦給大家，叫好聲一片，比自己吃美食都要幸福。
但也有時候，推薦的食物會遭到抵制，畢竟眾口難調(diào)。阿美說：“我吃了這家店的東西很多次，真心覺得很好吃推薦給大家，但有人評論說很難吃，讓大家不要上當，還說我這是在恰飯，我就會emo?！?/p>
魷魚是2018年春節(jié)時成為口紅試色博主的。那年她大一，在加拿大上學，剛開通小紅書賬號“魷魚魷魚”。
口紅試色的門檻很低，只需一個手機一盞燈就可以完成。
作為試色博主，魷魚最害怕見到的負面評價就是：“你這個顏色不準，你有濾鏡，假的都是假的?！?/p>
一開始，她還會耐心解釋，一個個發(fā)私信?！澳呐缕つw、唇色跟我完全一樣，在不同的光線下看到這支口紅的顏色都會不一樣。”但現(xiàn)在，她不愿意去解釋了，因為怎么解釋都解釋不清楚。
陳浪浪覺得羞辱這種事情太常見了。在她發(fā)了“美術(shù)館撩漢攻略”后，經(jīng)常會有人罵她：“你就是臟了，談十個男朋友還覺得很驕傲是嗎？”在留言區(qū)，這樣的評論發(fā)不出去，就私信她。
陳浪浪說：“這也是沒辦法的事，有些人覺得美術(shù)館是一個神圣的地方，她覺得我這樣就是臟了她的白床單。但有的人會罵得很難聽，剛開始的時候我會難過，甚至還會回罵，但是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比較平靜了?！?/p>
聊到這里，陳浪浪突然說：“我昨天晚上只睡了三個小時，昨天發(fā)布的那個視頻（30歲招桃花秘籍）是我真正想去分享的內(nèi)容，我已經(jīng)很久沒有過一篇是我想這么表達并且也得到了很不錯的流量反饋，所以，這會使我會格外興奮。”
上述視頻歸類在“女性戀愛成長”合集中，鼓勵女生努力搞事業(yè)、拒絕容貌焦慮、保持好心態(tài)，評論區(qū)最高贊的留言是一位用戶從她視頻中摘出來的一句話：“你不是一個要在子宮最新鮮的時候出售的商品?！?/p>
陳浪浪說過，她做博主的初心是希望自己與粉絲能得到情感上的共鳴，能夠多少影響到別人的價值觀。
小紅書博主小染經(jīng)常會被一些細碎的美好打動，與粉絲之間的雙向需要會讓她更有動力堅持做這件事。
2019年小染入駐小紅書，她在簡介那一欄赫然寫著“悉尼大學女碩士”。小染表示：“其實，這后面還有半句話，叫做‘博主都這樣，把學歷放在第一位’。之前是想調(diào)侃這件事，后來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要寫得太多，那句是廢話，我就刪掉了?！?/p>
作為一個家居博主，小染經(jīng)常在賬號“小染當家”分享自己的家。
博主的個人主頁上可以看到誰收藏了筆記，小染笑著說：“之前有個粉絲收藏我的‘一人居’，她取的專輯名字叫做‘和他的家’，當時一下子觸動到我了。”
電影《天使愛美麗》劇照丨圖源網(wǎng)絡(luò)
小染回憶道：“2019年，我剛來北漂，很想給自己的生活加個油打個氣，然后選擇了小紅書，當時只是單純在做分享，記錄一下美好的時刻，沒有把它當做一個增加收入的方式，我只希望我產(chǎn)出的內(nèi)容能影響別人的情緒，喚醒他們對生活的熱愛與向往?！?/p>
夾縫中的自我
博主的選題永遠被流量和用戶拉扯，形式也被平臺所左右著，無論是圖文、短視頻，還是直播，還得看平臺這段時期主推什么。
2021年5月，小紅書創(chuàng)作號負責人杰斯向媒體透露，接下來將推出100億流量向上計劃，聚焦視頻創(chuàng)作者、直播創(chuàng)作者以及泛知識、泛娛樂品類創(chuàng)作者做定向扶持，直播、視頻和垂類成為了三大關(guān)鍵詞。此外，小紅書還宣布推出“閃耀星主播”計劃，打算拿出30億流量，扶持直播主播。
無論處于哪個階段的博主，都會面臨價值困惑。她們一邊在自我表達與用戶需求之間打平衡，一邊瘋狂補習新的技能，賽道加賽道，希望能持久地做好這件事。
歌曲《漠河舞廳》走紅的那個晚上，博主“五只妙脆角”（下稱“妙脆角”）在小紅書發(fā)了手抄的千字文，隨后她在朋友圈寫道“得閑聽歌，得閑寫字。”并配上歌曲頁面的截圖。
千字文的內(nèi)容是是網(wǎng)易云音樂的一位用戶創(chuàng)作的，康氏給德全的回信?！赌游鑿d》源于張德全老人與妻子康氏的往事，音樂人柳爽聽了這個故事后覺得很感動，才有了這首歌。
這個故事不僅感動了柳爽，也感動了妙脆角。妙脆角是2020年11月成為小紅書文化博主的。
文化博主可能是最難定義的，寫短詩、寫朋友圈文案、每天推薦一本書等等都算文化博主。
妙脆角每天手寫從書籍、電影中摘錄的金句，憑借“365封情書”這個系列而爆火，甚至抖音還有她的高仿號。
“我看到小紅書博主都在發(fā)情書的時候，才意識到，原來我真的火了，火到別人都來模仿我?！?/p>
比起隔著屏幕交流，妙脆角更喜歡紙質(zhì)書信所承載的情感，這也是“情書”系列出現(xiàn)的緣由。
她把“情書”稱之為疲憊生活中的一顆糖，也是她心頭的那份炙熱。她笑著說：“少女的真心是珍珠，是心頭的柔軟。我想把這種美好記錄下來，如果恰好能引起共鳴，是我的榮幸?！?/p>
成年人總會被世界上各種破事和焦慮折磨得面目全非，她不希望自己變成一個冷漠麻木的人?！盁o論見到或經(jīng)歷到什么，都要相信美好的感情存在，不然活在這個人世間，我就覺得沒什么意義?！?/p>
手寫是一件復(fù)古且浪漫的事，妙脆角喜歡寫字。想把字練好，無論是多浮躁的人都需要耐下心，沉下性，堅持做，經(jīng)年累月地堅持。“我當博主可能不能給別人帶來什么實質(zhì)利益，但可以給她一種堅持的力量。對我來說很有意義。”
電影《成為簡奧斯丁》劇照丨圖源網(wǎng)絡(luò)
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，用戶越來越喜歡看“干貨”，“三招教會你×××”“一鍵get×××”都是深受歡迎的標題。
在這里，直角肩可以速成、美女可以速成、畢業(yè)論文可以速成，甚至月入幾十萬的博主也可以速成?；ゾ淼纳罾?，人人都希望這一秒學會下一秒見效。
急功近利的時代，種草拔草都只需一瞬間，妙脆角卻拒絕一切“高效”的東西。比如，貼標簽可以幫人快速提煉亮點，加深記憶，但她拒絕這么做。
“你看到我是圓形，我就是圓形，你看到我是正方形，那我就是一個正方形。只要你能從我身上得到你想要的就OK。標簽都是別人賦予的意義，我很清楚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?！?/p>
當一眾新消費品牌瞄準小紅書時，仍有像妙脆角這樣的博主認為，“錢不是主要的”；33萬的粉絲量在小紅書是腰部博主，但在文化博主這塊可以稱得上“頂流”了。
盡管如此，妙脆角坦言道：“我自身對運營一個賬號沒有什么概念，雖然掛靠在一家MCN機構(gòu)名下，但是簽了跟沒簽一樣，他們沒有給過我任何的資源。反而靠我的知名度，去跟別的博主簽協(xié)議。我簽的時候十幾萬到現(xiàn)在三十幾萬，都是我自己在弄?！?/p>
妙脆角說：“對我?guī)椭畲蟮倪€是粉絲，他們是非?？蓯塾终嬲\的一群人，我很感恩與他們相遇，他們能給我很多能量?！?/p>
當問及妙脆角想接什么類型的商務(wù)時，她表現(xiàn)得一直很克制。妙脆角只想要一些文具類產(chǎn)品的推廣，“誰會不喜歡漂亮的筆和本子呢！”她回答。
經(jīng)常有粉絲留言問妙脆角：“可以求信紙的鏈接嗎？”
她回復(fù)：“小賣部買的，一塊錢一本?！?/p>
備注：文中受訪者均為化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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