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德國朋友》劇照

    出生于上個世紀40年代的女導演珍妮·米瑞菲在80年代可謂如日中天，以《瑪露》、《似水年華》、《女友》等女性視角影片在各大知名電影節(jié)捷報頻傳，可惜90年代以后逐漸沉寂，作品寥寥無幾，也難有昔日影響力，不過在這部新片《德國朋友》上，我們?nèi)阅芸吹剿蕴赜械募毮佡|(zhì)感、出色的掌控力以及屬于她這個年紀的濃濃的歷史情懷。
 

    若單看故事的話，本片的故事實在只能算中規(guī)中矩，并不新鮮。女主角薩拉米生于一個猶太家庭，而男主角弗里德里希則是昔日納粹軍官的兒子，兩人在阿根廷度過童年，建立起一段深厚的感情，卻由于身份的不同而遭遇層層阻力。帶著“原罪”的弗里德里希以撕毀父親照片實現(xiàn)“弒父”后投身革命，卻慘遭牢獄之災，薩拉米始終等候，直至人到中年，兩人才得以重逢。“羅密歐與朱麗葉”式的對立家族背景、青春期的反叛與革命激情、忠貞不渝的動人愛情，這些經(jīng)典情節(jié)我們實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，似乎并不值得大書特書，但影片最出色之處恰恰不在故事，而是導演通過各種細節(jié)和技巧手法所構(gòu)筑出來的一個詩化的時空。
 

    影片的開頭就是整片整片山與荒野的空鏡頭，配合悠揚的音樂，故事還未開始，已利用視聽效果先把觀眾自然而然地帶入綿綿幽思的情緒當中，其后才是中年薩米拉登場，展開對童年時代的回憶。這一個開頭，已經(jīng)奠定了整部影片的基調(diào)，那就是詩化，亦可以說是導演對待回憶，對待歷史的一個態(tài)度。這個詩化的效果，是通過導演在各方面的處理來達到完美效果的。
 

    首先是影片的攝影，給我最大的一個印象就是“干凈”，顏色充滿質(zhì)感，甚至在光線的作用下，一度讓人產(chǎn)生夢幻般的感覺，此外鏡頭則以固定鏡頭與長鏡頭居多，有移動也是相當安靜、平穩(wěn)的，即便在最激情的革命段落，一幫人遭遇襲擊時，攝影機終于象征性地晃動了幾下，但似乎給人以交差似的懶洋洋的感覺。這種攝影風格，首先提供了詩化的視覺保障。其次是希臘即興音樂家Floros Floridis為本片創(chuàng)作的原創(chuàng)配樂，即興的風格與影片基調(diào)融合得渾然天成，他的音樂簡單、克制，似信手拈來，動人的旋律并不喧賓奪主，而為調(diào)動觀眾的歷史情懷錦上添花。
 

    影片在創(chuàng)造詩化風格上最出彩的地方，無疑是在故事敘述時，對各種細節(jié)把握的分寸感。以童年時代最初交待背景為例，導演聰明的就是并沒有直書其事，而非常含蓄地用一些技巧來間接告訴觀眾。比如導演很巧妙地通過不時出現(xiàn)的貝隆（胡安·貝隆，曾兩次出任阿根廷總統(tǒng)）海報，就讓我們大概知道了當時的年代與政治背景（1940年代后期，在貝隆的允許下，阿根廷成為了納粹戰(zhàn)犯的避難地）。而弗里德里希家的納粹背景的第一次交待，則是通過一個不經(jīng)意間拿到的水果籃內(nèi)的納粹標記。至于薩拉米，有一場學校上課的戲，老師說要上宗教課后，走剩下薩拉米一人，老師對她說：“倫理課取消了，你的老師病了，你可以回家了。”因猶太教是要學習倫理課程，我們可以猜得薩米拉的背景。像這樣的細節(jié)處還有很多，也許有人覺得這樣未免矯情，但正是這種刻意處理的含蓄深化了主題的詩化風格，是妙筆。妙筆還體現(xiàn)在薩米拉由青年至中年的轉(zhuǎn)場剪輯，年輕的薩米拉在林中漫步，看向前方，接汽車駛來，車內(nèi)坐著的卻是中年的自己，這么長的時間跨度，只通過一個違反時空邏輯的剪輯就做到了，這種做法虛化與模糊了時間，詩化了記憶。
 

    即便是屢見不鮮的題材與故事，依然能用細節(jié)與風格打動你，這就是一部好電影的魅力所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