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光編輯部 | 隱飲
用電影治愈生活。
這個周五,張藝謀的新片《一秒鐘》終于如約而至。
直到它正式上映前,所有人還是為它捏了一把汗。
2019年2月,《一秒鐘》入圍柏林電影節(jié)主競賽單元,又因為“技術問題”退出。
2020年11月24日,電影正式上映前三天,《一秒鐘》再次因為“技術問題”,缺席金雞獎開幕影片。
張藝謀妻子陳婷透露《一秒鐘》因“技術原因”缺席金雞
戲外的“技術問題”,成為困擾影片和觀眾見面的一道魔咒。
而戲里的“技術問題”,則是《一秒鐘》中至關重要的情節(jié)。
在那個特殊年代電影膠片意外受損,如何應對這場放映事故,實在是考驗“技術”的難題。
這一次,張藝謀舍棄了以往執(zhí)著的大制作、大場面和濃墨重彩的色彩渲染,反而做起了“減法”。
他在接近70歲的時候,似乎更愿意返璞歸真、回歸初心,把多年來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個故事拍出來,把他對膠片時代的深情致敬拍出來。
《一秒鐘》正是導演回望過去,寫給電影的一封情書。
張藝謀的私心
《一秒鐘》有兩條主線:一條明線是父女情,父親為看到多年未見的女兒僅僅一秒鐘的影像,不惜賭上自己的一輩子。
一條暗線是致敬,致敬曾經(jīng)的膠片時代與觀眾熱烈的電影情懷。
電影的故事情節(jié)其實很簡單:一秒鐘,兩相隔,三個人。
張譯飾演的張九聲,是剃著光頭偷跑出來的“勞改犯”,是別人嘴里的“壞分子”,是大漠里獨行的執(zhí)著父親。
他和劉浩存飾演的“劉閨女”看似是冤家路窄,其實同是天涯淪落人。
他們一個遠離愛女,一個缺失父愛,只能在彼此身上找到親情的慰藉。
兩人和范偉飾演的“范電影”,因為電影、因為膠片、因為“一秒鐘”結下了不解之緣。
從風格和題材上來說,《一秒鐘》和《歸來》有點類似,兩部電影的編劇也都是鄒靜之,同是現(xiàn)實題材,故事也都發(fā)生在70年代的特殊時期。
在張藝謀眼里:“這是一個大時代下‘小人物’的故事,政治和苦難都是既遠又淡的背景。”
“有點《活著》的意思,也有點冷幽默,格局很小,沒有流行的那種戲劇性?!?/p>
“沒有流行的那種戲劇性”,這一點導演說得沒錯。
《一秒鐘》的故事相當傳統(tǒng)而簡單,簡單到你甚至能猜得出大部分的故事走向。
沒有波瀾起伏的轉折,只有娓娓道來的平實敘事,和戛然而止的結尾。
至于為什么要拍這樣一個故事?
張藝謀是有點私心的,“看電影”這個故事,是他心心念念了多年的。
導演本人就是在膠片時代摸爬滾打成長起來的,說起怎么處理膠片、清洗膠片,他比任何人都在行。
在《一秒鐘》的幕后紀錄片中,張藝謀展示了一份年代久遠的膠片測試報告。
這是他在1982年,在廣西電影制片廠時為電影《白楊樹下》擔任副攝影時的報告,關于鏡頭的測溫、測光表都寫得清清楚楚。
早在影片籌備時期,導演就興致勃勃地向編劇鄒靜之,展示怎么拍“洗膠片”的鏡頭。
這是一部早就存在于他頭腦中的電影。
如果說《一秒鐘》有主角的話,它的主角并不僅僅是張譯或范偉,而應該是——膠片。
沒錯,它把膠片時代的“儀式感”,呈現(xiàn)到了極致。
致敬膠片時代
光影投射的記憶,膠片輪轉的聲音,對我們的父輩來說,很遙遠但又很親切。
那個年代他們看場電影,是值得歡呼雀躍的事情,所有人都比過年還要高興。
為了搶到一個好座位,人們早早搬來家里的板凳、自行車坐在上面,孩子騎到了父親的肩頭,甚至連窗戶上都坐著人。
當然,條件是簡陋的,一塊空地、一個破舊的禮堂就可以是放映廳。
幕布上可能還有毛巾打上去的補丁,放映前孩子們在場下瘋跑,不知道誰家的母雞飛上了天。
那個時代的放映員,都和“范電影”一樣受人尊敬。這個工作是眾人爭搶的香餑餑,因為他們向一代人傳播著寶貴的精神食糧。
每當放電影,那可是個大日子。
“范電影”會穿上他那件小馬甲、帶上精致的鋼鏈手表、拿上印有“電影放映員001號”的搪瓷杯,這是帶點“藝術范兒”的小驕傲。
他語重心長地說:“我當了一輩子的放映員,從來不出事故,電影片子就是眼珠子,多少本來多少本去,交接的時候要數(shù)好幾遍,這叫責任心。”
那個時候放電影,步驟是繁復的,還需要手工操作機器和膠片。
為了還原真正的老式放映機,《一秒鐘》劇組輾轉多地,拿到當年的松花江牌5501型35毫米固定式放映機。
還請來有相關經(jīng)驗的老放映員師傅,反復教演員練習操作。
電影里范偉對膠片清洗的儀式感,更是令人嘆為觀止。
膠片被馬車意外拖拽,沾滿泥土、卷成亂麻,一場“放映事故”如何補救?
他組織大家用床單運送膠片,用筷子挑頭,用蒸餾水沖洗泥土,用扇子“微風徐徐”扇動。
有人好奇想摸一摸膠片,被“范電影”好一頓訓斥,“這上面都是各行各業(yè)的先進人物,他們的臉上不能出現(xiàn)你骯臟的手印?!?span id="fnlqc27" class="bjh-br">
《一秒鐘》里甚至還展示了復雜的“大循環(huán)”技術,在膠片時代想要循環(huán)播放一段影片,技術含量很高。
“范電影”帶領大家用水洗去膠片上的泥土,讓塵封的膠片重現(xiàn)光彩。
這個鏡頭不失為一種時代的隱喻,仿佛一場精神上的“洗禮”和重生。
有人可能想問,數(shù)字電影明明更方便了,為什么還有人對老舊的膠片放映念念不忘?
如今是個人人都隨時抱著手機的時代,動動手指,就能刷新出下一個抓人眼球的短視頻。
信息過載,一切都唾手可得,年輕人連去電影院都嫌太麻煩了。
那些關于露天電影院、膠片電影的回憶,仿佛是太過遙遠的古董了
張藝謀的這封電影情書,對當下的年輕人來說,過時了嗎?
時光君覺得,并不會。
在過去的時代,確實因為精神生活的匱乏,所以放電影顯得格外珍貴。
但無論技術如何發(fā)展,時代如何在變換,觀眾對電影的熱愛不會變。
膠片時代雖然離我們遠去,但電影人對它心存的懷念和敬畏不會變。
正如張藝謀在親筆信里所說,總有一部電影讓我們銘記一生,銘記的也許不是電影本身,而是那種仰望星空的企盼和憧憬。
為一秒鐘,賭上一輩子?
在《一秒鐘》里,除了對電影膠片時代的致敬,還有導演對大時代背景下小人物命運的那份關懷。
這是一個父親與女兒相互惦念的故事。(以下包含結局劇透,請謹慎閱讀。)
“張九聲”拼了命想要看到自己女兒的影像片段,是對“彌補父愛”的一種執(zhí)著。
“劉閨女”看似混不吝的小混混做派,則是“父愛缺失”帶來的成長辛酸。
《一秒鐘》里,“張九聲”的女兒出現(xiàn)在放映正片之前的“新聞簡報”上。
在電視機全面進入中國家庭之前,“新聞簡報”幾乎是唯一廣泛而有效的大眾影像傳播渠道。
同樣承載一代人記憶的,還有反復出現(xiàn)閃回片段的經(jīng)典老片《英雄兒女》。
80、90后的父輩們,幾乎人人都曾看過《英雄兒女》,都能講出一段當年看這部電影時候的生動故事。
甚至一提起電影里的臺詞和插曲,他們都還能流暢地背出來,沒辦法,當年實在是看了太多遍。
而《英雄兒女》里的父女相認情節(jié),也映照著銀幕前的“張九聲”和“劉閨女”。
這對某種意義上精神層面的“父女”,因為一場意外捆綁在一起,從此命運休戚與共。
不少觀眾猜想,“張九聲”的女兒很可能已經(jīng)去世了,所以他才會如此不顧一切,從勞改農(nóng)場出逃,想要為這“一秒鐘”,去賭上一輩子。
因為一旦這次錯過后,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女兒了。
如此一來,“張九聲”的行為動機似乎更說得通了。
這也能解釋為何“范電影”要冒著犯錯誤的風險,剪下他女兒的那兩幀膠片送張九聲做紀念,明明已經(jīng)讓他看了那么多遍電影,相當夠意思了。
如今的版本里只剩下張譯流著淚喃喃自語,“爭什么呢,和人家大人爭什么呢?”暗示或許他的女兒是在和大人爭著扛面袋子時,發(fā)生了意外。
而“劉閨女”在質問的時候也提了一句“你女兒沒被面袋子壓死么?”,這讓張譯瞬間暴跳如雷。
當然這都是觀眾的猜想,不知道導演是否想到了這一點,抑或是類似的情節(jié)已經(jīng)被刪減了,如今成了未解之謎。
從片尾花絮來看,《一秒鐘》的結局可能拍攝了好幾版。
有一個鏡頭是“劉閨女”撿到了那張珍貴的電影膠片,還對著陽光在看,然而這個童話般的結局并沒有用。
最終這張膠片,連同膠片上“張九聲”的女兒,都被沙子無情地掩埋了,北風呼嘯吹過,毫無痕跡。
很多人的結局,難道不也是和這張膠片的結局一樣嗎?
時代的沙粒,輕而易舉地掩埋了深深的傷痛。
在影片中,新任“謀女郎”劉浩存感覺挺靈動的,雖然可供她發(fā)揮的地方不多,但勝在眼神青澀質樸,未來可期。
張譯的演技自不必說,《一秒鐘》有兩個情節(jié)讓時光君最為動容。
一個是張譯的淚流滿面,演好這場戲的難度實在是大。
需要他在那個小窗口回過頭的一瞬間,就點燃自己的情緒,并且不是那種嚎啕大哭,而是大滴大滴的眼淚流下來。
為了演好這個片段,他提前了一晚上去醞釀準備。張藝謀也對這場戲很滿意,一條就過,直夸他不簡單。
另一個是張譯站在銀幕背面,抬頭仰望的鏡頭。
1988年,張譯在十歲那年,看了人生第一部印象極深的電影,就是《紅高粱》。
當時他很好奇:為什么銀幕上的人都那么大,他跑到銀幕背面去看了后半場電影,覺得太神奇了!
張譯從此想要走入光影的世界,而這個從背面仰望銀幕的鏡頭,也是張譯的電影初心。
時光君想說,《一秒鐘》不僅獻給那個時代可愛的人們,也獻給對這個故事有些陌生的年輕人們。
不妨帶上你們的父母,去影院靜靜體會這“一秒鐘”的美好吧!
【 時 光 話 題 】
你覺得《一秒鐘》拍得怎么樣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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